第39個吻
關燈
小
中
大
第39個吻
·
上樓，阿關沒有回她自己家，陸翡把她請進他和陸蓮音的小房子裏。出乎尋常的，陸翡比以往任何時候更要冷靜，他給阿關端了杯水，小聲叫她：“阿姨。”
阿關心不在焉，好半天才恍然過來：“啊？……不，我不喝。”
盯著水杯半晌，阿關突然掩面哭了起來，陸翡想勸，這個女人卻突然擡頭對他說：“阿姨這些年可沒有害過你吧？”
“……”陸翡咬了下嘴唇，“沒有。”
阿關的聲音忽然拔高：“那你為什麽要害我們家袁飛呢！”
“……你倒是說一說啊，袁飛他害過你嗎？”阿關緊緊看著陸翡，像是要把她所有搞砸的一切都找到一個合理的緣由，“袁飛要搬出去住的事情，是你叫他這樣做的嗎？”
“所以你說要幫忙把他勸回來也全都是！全都是假的！……你們怎麽能是這種關系！陸翡！”阿關縮著手按向胸口，問他，“你、你就不覺得惡心嗎。”
陸翡張了張嘴，他像在水裏被悶死了一樣。
阿關忽然想到什麽，問他：“這件事你媽媽知道嗎？”
陸翡沒說話，阿關快要瘋了捶打著他的胳膊：“我問你話呢！陸蓮音她知道嗎！”
陸翡任她發洩，阿關又猛然頹喪下來，忽然到處搜找她的手機：“叫你媽媽回來，我要把這件事告訴她……陸蓮音……陸蓮音……”
提到了陸蓮音，陸翡這才忽然後怕起來——袁飛說得沒錯，他們要過和這些人不一樣的日子，可陸翡陡然發覺，他根本逃不開這樣的生活。
“不要……不要和她說！”陸翡猛地找回自己的聲音，撲過去摁住了阿關的手機，阿關也像是瘋了一樣和他廝打起來。
女人保養得漂亮的指甲刮過他的臉又磕在茶幾上，撞倒了桌上的相框，照片裏陸蓮音和陸翡生母的音容笑貌還在，阿關剎眼一頓，她猛地奪過手機，不顧邊裂開的指甲撥通了陸蓮音的電話。
她好像找到了自己沒有做錯事的理由和證據，找到了可以把所有罪責都推脫出去的替罪羊。
陸翡動手也不敢對長輩用力，被她推到了地上，瞟見撥通的電話心下一涼。
陸蓮音的聲音懶散無狀，她那邊嘈雜著歡聲笑語，把所有的糟臜都掩蓋在屏幕之下。
“阿關吶，怎麽這個時候和我打電話？我還忙著呢吶！”
阿關瘦小的個子在發抖，她嘴唇蒼白，想要脫口而出的謾罵都在對方親切的聲音裏死死忍住。
她抖著唇說：“蓮音，你回來一下，我有事和你說……”
“你剛剛說什麽？哎呀我這裏太吵了，都聽不清楚……”陸蓮音爽朗的笑聲傳過來。
阿關捂住聽筒：“蓮音，你回來一下，我有事和你說。”
“哎呀什麽要緊事，要不明天再說吧……我還玩兒著吶！”
“蓮音！”阿關喊了一聲。
陸蓮音敷衍道：“掛了掛了啊！”
“陸蓮音！”
“……”電話那頭沈默了會兒，陸蓮音笑起來，“喲，誰把你惹生氣了？是我嗎？喊什麽啊！”
她還在笑呢：“好了好了我的好阿關，你有什麽事兒，說吧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阿關倉促地握住手機。
陸蓮音像是在和身邊人講話，小聲道：“哎呀別鬧……沒看見我聽電話嗎，接完了再和你玩……沒事沒事，馬上就打完了……”
阿關頭腦一熱，眼眶先燙了，像是要發洩憤懣，她把聲音緊緊咬成一條線。
她說：“你對得起阿斐嗎？”
陸蓮音那邊霎時一頓，她笑了：“我怎麽對不起陸翡了？”
阿關喊道：“你知道我說的是誰！”
“陸蓮音，阿斐要是知道你把她兒子養成這樣，她一定和你拼命！你一個人變態也就算了，把她的小孩也養成這樣……你、你……你好不要臉！”
陸翡乍然忪怔，猛地就猜到了這個“阿斐”是誰——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自己親生媽媽的名字。
陸蓮音提起舊人就發了瘋，她突然叫起來的聲音陸翡都聽得清楚：“關峒梅！你什麽意思！我怎麽他了，你說誰不要臉！”
阿關不敢看向陸翡，她顫抖著哭聲，怨毒道：“說你，我說的就是你！你根本不知道陸翡做了什麽事，他害了我的袁飛……是他害了我的袁飛！”
陸蓮音陡然掛了電話，阿關頹喪到不剩一絲力氣，撲坐在沙發邊。
雙目相對，她看見陸翡通脹了血絲的眼睛。
陸翡問她：“阿姨……你說的話，是什麽意思……”
阿關有些害怕他的眼神，閃躲著，又怨恨，顫顫伸手指他：“你、你被陸蓮音教壞了……你害我的兒子……讓他離開我……是你讓他離開我的！”
阿關撲倒在沙發上哭了起來，陸翡呆呆地坐著，想不清她話裏的意思——又或者他早就發覺了，只是連自己都欺騙，不敢相信。
隔了好久，他突然發現屋子裏安靜了，安靜到像是死了……陸翡猛地扭頭，發現沙發上的女人竟然沒了聲音！
他猛地沖過去卻絆了一跤，爬了兩三步推搡阿關的身體：“阿姨、關阿姨！”
阿關沒有聲音，陸翡猛地把她翻過來，發現她臉色蒼白，呼吸十分微弱……
陸翡整個人都慌了，撿起沙發上阿關的手機，120三個號碼按鍵他都按不清楚，篩糠一樣抖得厲害，眼前的場景天旋地轉——剛和醫院報完地址，陸翡想打電話求助其他人，又發現他根本無可依靠。
陸翡崩潰地哭起來，錐心一般撥通了袁飛的號碼——
“餵，媽，”袁飛不耐煩地說，“別打了，我不會回去，我今晚過去不是去找你的，我是去找陸……”
“袁飛……”陸翡輕聲喊他。
電話那頭一頓，袁飛：“陸翡？”
“我媽的手機怎麽在你那裏？”
陸翡聽見窗外救護車的聲音，也好似聽見了陸蓮音的高跟鞋踩在樓梯上，一級一級的聲音……
他看見世界顛倒了，碎掉了，他像是從窗口墜落，沒有羽翼，心口也再不能跳動。
盛夏裏，舞蹈房裏他踮起了腳尖，輕輕地吻了一下袁飛，那是他獻給袁飛的、獻給他自己的吻，那是獻給他渴望的自由的、獻給寬恕和理解的、獻給愛的吻……
他擡頭飲血，踮起腳尖，吻了荊棘。
然後就被劃破了，流星割裂開星空，徒留下許願的人，躺在天臺上看星星的兩個男孩不見了，坐在山地自行車後座的少年不見了，不見了黑夜裏的擁吻，不見了對未來的憧憬，不見了追逐奔跑的人。
陸翡輕輕握著手機，輕輕說：“二哥，我們……就要結束了啊……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·
上樓，阿關沒有回她自己家，陸翡把她請進他和陸蓮音的小房子裏。出乎尋常的，陸翡比以往任何時候更要冷靜，他給阿關端了杯水，小聲叫她：“阿姨。”
阿關心不在焉，好半天才恍然過來：“啊？……不，我不喝。”
盯著水杯半晌，阿關突然掩面哭了起來，陸翡想勸，這個女人卻突然擡頭對他說：“阿姨這些年可沒有害過你吧？”
“……”陸翡咬了下嘴唇，“沒有。”
阿關的聲音忽然拔高：“那你為什麽要害我們家袁飛呢！”
“……你倒是說一說啊，袁飛他害過你嗎？”阿關緊緊看著陸翡，像是要把她所有搞砸的一切都找到一個合理的緣由，“袁飛要搬出去住的事情，是你叫他這樣做的嗎？”
“所以你說要幫忙把他勸回來也全都是！全都是假的！……你們怎麽能是這種關系！陸翡！”阿關縮著手按向胸口，問他，“你、你就不覺得惡心嗎。”
陸翡張了張嘴，他像在水裏被悶死了一樣。
阿關忽然想到什麽，問他：“這件事你媽媽知道嗎？”
陸翡沒說話，阿關快要瘋了捶打著他的胳膊：“我問你話呢！陸蓮音她知道嗎！”
陸翡任她發洩，阿關又猛然頹喪下來，忽然到處搜找她的手機：“叫你媽媽回來，我要把這件事告訴她……陸蓮音……陸蓮音……”
提到了陸蓮音，陸翡這才忽然後怕起來——袁飛說得沒錯，他們要過和這些人不一樣的日子，可陸翡陡然發覺，他根本逃不開這樣的生活。
“不要……不要和她說！”陸翡猛地找回自己的聲音，撲過去摁住了阿關的手機，阿關也像是瘋了一樣和他廝打起來。
女人保養得漂亮的指甲刮過他的臉又磕在茶幾上，撞倒了桌上的相框，照片裏陸蓮音和陸翡生母的音容笑貌還在，阿關剎眼一頓，她猛地奪過手機，不顧邊裂開的指甲撥通了陸蓮音的電話。
她好像找到了自己沒有做錯事的理由和證據，找到了可以把所有罪責都推脫出去的替罪羊。
陸翡動手也不敢對長輩用力，被她推到了地上，瞟見撥通的電話心下一涼。
陸蓮音的聲音懶散無狀，她那邊嘈雜著歡聲笑語，把所有的糟臜都掩蓋在屏幕之下。
“阿關吶，怎麽這個時候和我打電話？我還忙著呢吶！”
阿關瘦小的個子在發抖，她嘴唇蒼白，想要脫口而出的謾罵都在對方親切的聲音裏死死忍住。
她抖著唇說：“蓮音，你回來一下，我有事和你說……”
“你剛剛說什麽？哎呀我這裏太吵了，都聽不清楚……”陸蓮音爽朗的笑聲傳過來。
阿關捂住聽筒：“蓮音，你回來一下，我有事和你說。”
“哎呀什麽要緊事，要不明天再說吧……我還玩兒著吶！”
“蓮音！”阿關喊了一聲。
陸蓮音敷衍道：“掛了掛了啊！”
“陸蓮音！”
“……”電話那頭沈默了會兒，陸蓮音笑起來，“喲，誰把你惹生氣了？是我嗎？喊什麽啊！”
她還在笑呢：“好了好了我的好阿關，你有什麽事兒，說吧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阿關倉促地握住手機。
陸蓮音像是在和身邊人講話，小聲道：“哎呀別鬧……沒看見我聽電話嗎，接完了再和你玩……沒事沒事，馬上就打完了……”
阿關頭腦一熱，眼眶先燙了，像是要發洩憤懣，她把聲音緊緊咬成一條線。
她說：“你對得起阿斐嗎？”
陸蓮音那邊霎時一頓，她笑了：“我怎麽對不起陸翡了？”
阿關喊道：“你知道我說的是誰！”
“陸蓮音，阿斐要是知道你把她兒子養成這樣，她一定和你拼命！你一個人變態也就算了，把她的小孩也養成這樣……你、你……你好不要臉！”
陸翡乍然忪怔，猛地就猜到了這個“阿斐”是誰——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自己親生媽媽的名字。
陸蓮音提起舊人就發了瘋，她突然叫起來的聲音陸翡都聽得清楚：“關峒梅！你什麽意思！我怎麽他了，你說誰不要臉！”
阿關不敢看向陸翡，她顫抖著哭聲，怨毒道：“說你，我說的就是你！你根本不知道陸翡做了什麽事，他害了我的袁飛……是他害了我的袁飛！”
陸蓮音陡然掛了電話，阿關頹喪到不剩一絲力氣，撲坐在沙發邊。
雙目相對，她看見陸翡通脹了血絲的眼睛。
陸翡問她：“阿姨……你說的話，是什麽意思……”
阿關有些害怕他的眼神，閃躲著，又怨恨，顫顫伸手指他：“你、你被陸蓮音教壞了……你害我的兒子……讓他離開我……是你讓他離開我的！”
阿關撲倒在沙發上哭了起來，陸翡呆呆地坐著，想不清她話裏的意思——又或者他早就發覺了，只是連自己都欺騙，不敢相信。
隔了好久，他突然發現屋子裏安靜了，安靜到像是死了……陸翡猛地扭頭，發現沙發上的女人竟然沒了聲音！
他猛地沖過去卻絆了一跤，爬了兩三步推搡阿關的身體：“阿姨、關阿姨！”
阿關沒有聲音，陸翡猛地把她翻過來，發現她臉色蒼白，呼吸十分微弱……
陸翡整個人都慌了，撿起沙發上阿關的手機，120三個號碼按鍵他都按不清楚，篩糠一樣抖得厲害，眼前的場景天旋地轉——剛和醫院報完地址，陸翡想打電話求助其他人，又發現他根本無可依靠。
陸翡崩潰地哭起來，錐心一般撥通了袁飛的號碼——
“餵，媽，”袁飛不耐煩地說，“別打了，我不會回去，我今晚過去不是去找你的，我是去找陸……”
“袁飛……”陸翡輕聲喊他。
電話那頭一頓，袁飛：“陸翡？”
“我媽的手機怎麽在你那裏？”
陸翡聽見窗外救護車的聲音，也好似聽見了陸蓮音的高跟鞋踩在樓梯上，一級一級的聲音……
他看見世界顛倒了，碎掉了，他像是從窗口墜落，沒有羽翼，心口也再不能跳動。
盛夏裏，舞蹈房裏他踮起了腳尖，輕輕地吻了一下袁飛，那是他獻給袁飛的、獻給他自己的吻，那是獻給他渴望的自由的、獻給寬恕和理解的、獻給愛的吻……
他擡頭飲血，踮起腳尖，吻了荊棘。
然後就被劃破了，流星割裂開星空，徒留下許願的人，躺在天臺上看星星的兩個男孩不見了，坐在山地自行車後座的少年不見了，不見了黑夜裏的擁吻，不見了對未來的憧憬，不見了追逐奔跑的人。
陸翡輕輕握著手機，輕輕說：“二哥，我們……就要結束了啊……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